○己酉/上召對于文政殿, 講《論語》^《陽貨》篇, 自子之武誠, 止知其必不能改也。 奇大升臨文啓曰: “禮樂不可斯須去身, 禮樂失序, 萬事顚倒。 古禮、古樂, 今雖不可復見, 學其心, 而尋其聲器, 則可也。” 又曰: “十室之邑, 敎以禮樂, 則相爲揖讓, 近來二十年前, 分憂一道者, 或爲謁聖之禮。 自乙卯倭變之後, 專意於軍器摘奸, 而不復爲興起勸奬之道。 雖號爲盡心者, 不過補葺書院, 供饋儒生而已。 敎導就善之方, 絶少未聞矣。 欲興治化, 必有敎化, 然後有觀感之美。 人性雖曰本善, 非敎, 則不能成就。 前朝恭愍王時, 李穡聚士敎之, 故多有忠臣義士。 近來未見興起之士, 然必留念于此, 毋曰無人, 而悠久行之以誠, 則敎化漸可興也。” 上曰: “前朝李穡, 善人耶?” 大升進對曰: “李穡人論甚多, 而大槪不爲偶然。 穡少時入中原, 擢制科, 仕于元。 博學高才, 所學雖主於文章, 而其於禮文儒者之學, 所見亦多, 而敎誨之事, 甚有功力。 鄭夢周, 非全學於李穡, 而亦以奬勸興起, 而有成。 高麗將亡, 流竄在外。 太宗卽位, 卽命擇之, 迎見禮遇。 又使之仕, 不屈而死。 高麗崇佛, 而此人文章甚高, 故如守宇之記、佛經之序, 皆出此人之手, 故年少之儒, 以爲崇佛而詆毁。 此人雖非學問中人, 氣節甚高, 實東方學問之源流也。” 尹根壽、鄭琢等亦陳穡不虧大節之義。 大升曰: “所啓盡是。 不事我朝, 意思甚高, 而立朝之時, 不能壁立千仞, 不無浮沈之病, 故前朝史記, 以此少之。 不知其論果出於公, 而尙論則可知其長短。” 尹根壽啓曰: “伏聞昨日經席傳敎之辭, 至爲惶恐。【根壽, 前日經席, 論我國人心本不如中原, 而昨日上敎以爲不正, 而有弊, 故根壽有是啓。】 小臣之意以爲, 二十餘年, 人畏元衡虐焰, 莫敢一言, 尋常憤嘆于心, 故啓之。 其言思之, 則有弊矣。” 上曰: “昨日予所言者, 以頃日所啓不無後弊, 故欲救其失, 非所以非之也。” 大升曰: “一時所啓之偏, 自上留念, 思憶如此, 凡事每加睿念, 則聖學益就高明矣。 我國學問, 箕子時事, 無書籍難考。 三國時, 天性雖有粹美, 而未有學問之功。 高麗雖爲學問, 只主詞章。 至麗末, 禹倬、鄭夢周後, 始知性理之學。 及至我世宗朝, 禮樂文物, 燠然一新。 以東方學問相傳之次言之, 則以夢周爲東方理學之祖, 吉再學於夢周, 金叔滋學於再吉, 金宗直學於淑滋, 金宏弼學於宗直, 趙光祖學於宏弼, 自有源流也。 邇來, 儒士欲爲聖賢之學, 自上能主敎化, 則此其復古之機會也。 勉力學問之人, 雖似不多, 今聞議論, 長者之知學問, 視己卯爲多云。” 尹根壽曰: “己卯之後, 人懷向善, 蓋出於趙光祖之功也。” 大升曰: “近來閭巷間, 下賤之輩莫不修擧喪禮, 或有靑年寡婦不之他適, 皆己卯振作之餘效也。 但光祖年止三十八, 而一時仕宦于朝, 未暇著書傳後, 故不知學問深淺, 而其所爲之事, 則人皆欽仰。” 根壽曰: “小臣傳聞, 則一日明廟有敎曰: ‘閭巷間當讀《小學》。’ 尹漑爲政丞, 聞此傳敎而贊襄。 尹元衡以爲: ‘人當爲善於心。 己卯年, 崇尙《小學》, 而辛巳年生亂, 乙巳年又生亂逆, 《小學》亂逆之書。’ 尹漑聞之震慄。 元衡心術, 此可知也。” 上曰: “尹元衡作罪我國, 不可勝言, 而此言則予固不知。 今聞此言, 盡詆先儒, 眞得罪萬世者也。” 大升曰: “韓侂冑譏朱子以僞學, 古今無異也。 觀尹元衡當日所爲之事, 此固常事, 不足怪也。 元衡之惡, 昨日大槪啓之。 元老、元衡乃兄弟, 而皆邪毒。 明宗卽位之初, 亟黜元老, 故元老不得參勳, 以尤元衡。 元衡敎誘春年, 上疏竄逐而殺之。 元老之罪可誅, 殺之者元衡也。 以兄弟之至親, 而猶若是, 國人之畏怯, 寧有極哉? 自古小人, 熟如元衡之甚者乎?” 上曰: “頃日儒生, 上疏以爲: ‘方威稜震疊之時云。’ 如此, 故莫敢言也。” 大升曰: “傳敎至矣。 前事之不忘, 後事之師也。 小人如尹元衡者, 固稀罕矣。 雖以小小小人, 乘間抵隙, 亦足以累聖治。 克己從善, 親近賢士, 則時世好矣。” 根壽曰: “宋麟壽從事學問, 孝行超卓, 正色立朝, 見忤於李芑、尹元衡, 被罪而死。 此人之賢, 可與權橃、李彦迪竝論也。” 大升曰: “初以浮薄徒之領袖而罷之, 後因良才驛壁書之變, 至於賜死。 自上旣已伸雪, 而深恐此人之賢, 自上不能洞知, 士林怨痛之矣。” 又各曰: “會盟文, 至以謀反名之。” 又啓曰: “麟壽一生, 欽慕己卯之人。 癸卯、甲辰年間, 爲全羅監司, 勸勉《小學》, 引接後生。 其時讀《小學》, 皆麟壽之功也。 今午雷動, 此雖時節, 聖敎以爲未安, 可謂至矣。 夏月雖曰雷雨之時, 而雨聲過澇, 兩南水災, 極爲慘酷。 春而旱, 夏而水, 禾穀之傷, 民命誰賴。 此其天地乖戾之氣, 自上各別省念, 可也。 人君一念, 可以贊成天地造化, 故《中庸》曰: ‘致中和, 天地位, 萬物育。’ 自戒謹恐懼, 而精之約之, 以至吾心正, 而天地之心正, 吾氣順, 而天地之氣順, 則雨暘以時, 天地位矣。 三代盛時, 曁鳥獸魚鼈, 咸若天地之氣和, 故以致此也。 唐太宗有水旱, 而民無差怨者, 以其憂勤撫綏也。 終致斗米三錢之効, 雖曰假仁義, 而亦其魏澂勸行之致也。 卽祚之後, 當春夏之交, 風雨和順, 皆望大有爲之慶。 至秋風, 災不絶, 田卒汚萊, 水田差有所收, 故僅免餓莩之憂。 今年則粤自春節, 雨水不中, 到夏益甚, 民生之事, 極爲艱苦。 各別省念, 如有未盡之事, 務極修省, 回天心可也。 天生萬民, 不能自治, 立之君以主萬民, 君不能獨治, 又分憂於守令, 守令治民不善, 而民有嗟怨, 則君必罪之。 以此推之, 人君愛民之心, 不能誠實, 至於流離失所, 則天心豈不震怒乎? 人主在億兆之上, 無他可畏, 而上有皇天之赫臨, 一念之差, 每恐上帝之震怒, 則天心悅豫矣。” 上曰: “此言至當。” 大升曰: “小臣偶思而啓達, 聖敎如此, 不勝感激。 燕間之中, 無少間斷, 則與聖人同也。” |